俄韓朝經貿課題與挑戰

受台俄協會之邀，我於去年11月以駐韓獨立記者身分參與「俄羅斯與東北亞國家之經貿關係」研討會，針對南北韓同俄羅斯三邊關係發表報告，帶出歷年交易數據與在政治作用下俄韓朝貿易進展。朝俄間經濟關係陷冰點；韓俄間合作則越趨熱絡，但當中然有摩擦與不信任問題待突破。


楊虔豪▶刊載於《台俄經貿》

冷戰結束後，俄國與南北韓(韓朝)關係發生極大變化。作為北韓重要盟友與外援國的蘇聯於解體後同南韓建交，雙方開始有較為頻繁的經貿往來，但北韓與俄國交流卻因而陷入低潮，僅停留在首腦會晤的政治性交流。俄國與南韓的貿易總額開始穩定成長。

而自2003年，為解決北韓核武問題，六方會談機制被建立，也讓作為代表之一的俄國塑造機會將觸角重新延伸到韓半島。加上俄國具豐富天然資源與發展潛力，俄國與韓半島三方合作被認為能發揮極大效益並創造雙贏，但當中仍存在許多課題與挑戰。

▶冷戰後經貿互動 朝俄陷冰點 韓俄反升溫

從歷年進出口數據可發現南北韓對俄貿易規模有極大差異。南韓同俄國貿易除2009年受金融海嘯影響劇跌外，其他時間都呈穩定成長，2005年後還能互見雙方順逆差交替。反觀北韓與俄國方面，受到蘇聯垮台雙方交流銳減及自2000年代前中期起，北韓在經濟上對中國依賴越深，曾有過穩定成長的俄朝貿易再度退回10年前水準，現階段俄朝經貿往來已無太大實質意義。

目前南韓出口至俄國的交易項目以汽車與相關零件為大宗，從俄國進口項目則以原油與金屬製品為重心，目前俄國已成為南韓10大經濟夥伴之一；北韓與俄國貿易集中在能源與附屬生產項目，俄國售予燃料、鋼鐵製品、電器與相關零件，北韓則對俄輸出衣物、礦石與鋼鐵，雙方這十年在貿易上並未取得太多進展。但值得注意的是，北韓為增加外匯，也派遣工人赴俄從事如伐木等基礎勞力工作，人數從2000年的8,700人成長到2010年的36,500人，規模甚為可觀。

在南韓影響力於世界上嶄露頭角，同時俄國市場具開拓空間而前景看好的情況下，近來在南韓出現由俄國供給天然資源、南韓輸出技術及北韓給予勞工「三方協力」促進經濟發展甚至將俄國視為「新絲路」的構想。這當中就包含俄國遠東地區開發、天然氣管線與鐵路運輸連結伸入韓半島及貿易協定等多項計畫與課題。

▶韓俄經貿往來背後的摩擦與阻礙

俄國與南韓的經貿往來表面上看似穩定成長，李明博前總統與普京兩人也多次會晤，在公開場合互稱經貿夥伴，雙方交流看似一帆風順。但實際上，這幾年兩造在經濟締約或官方交流上都並未取得更進一步實質進展，民間投資甚至出現摩擦案例。

南韓釜山港灣公社(BPA)看準發展遠景，曾於2008年在俄國東岸海參崴附近的納霍德卡與俄國遠東運輸集團(DVTG)共同參與貨櫃港開發作業，推動韓中俄物流合作計畫，但最後卻造成港灣公社47億韓幣(約1.34億新台幣)虧損而宣告撤守，兩造最終因為DVTG申請破產而對簿公堂，官司仍持續中。包括韓俄缺乏交流使得雙方無法相互信任、作業檢驗不透明與DVTG疑似捏造契約文件等問題都被認為是導致雙方合作破局之因。

現代重工業也在今年1月於弗拉迪弗斯克設立高壓斷路器工廠，這是經由韓俄雙方政府議論後所建設出的遠東地區最大型工廠，卻遲遲因為俄國當局未按照承諾解決關稅與訂貨問題而無法啟動作業而引起韓方不滿。

儘管俄國擁有大量資源與待開拓的市場而前景看好，但目前讓南韓企業傷透腦筋的便是充滿不確定性的投資環境。除基礎設施不足、相關法規與特惠措施仍不完備外，法治尚未健全及官僚嚴重貪腐都在在為投資誘因設下阻礙。

▶俄「重返東方」 首重遠東振興

而自普京於2012年5月再度就任總統後，俄國政府新設「遠東開發部」，被視為普京所揭示的「新東方政策」之起步，已可看出希望將勢力進一步擴展至中國與東北亞的野心，以便與美國抗衡。

遠東開發部的首要任務是要提升長期以來經濟條件一直處於落後的遠東地區之發展。該地帶蘊藏大量林木、油汽與礦物資源，卻出現人口老化與經濟活力下滑的情形，俄國政府希望藉擴充基礎建設並吸引外商投資促進遠東與西伯利亞地區經濟成長。俄方認為，要達到效益，就必須和亞太經濟圈建立連結，朝鮮半島當然也包含其中。

而北韓與俄國有領土接壤，目前東南方城市哈桑與北韓羅先經濟特區的羅津港接有長達54公里的鐵路，北韓於今年9月底修復完工並重新開通，將使得俄朝物資運輸更為便利，也有助提升經貿往來。

▶俄韓朝串聯成朴槿惠外交政策重心

就任逾半年的朴槿惠總統也在鐵路重開後於10月18日揭示「新歐亞大陸計畫」，希望連接南北韓、俄國與歐亞大陸，並根據這項構想同俄方聚焦議論進一步的合作方案。首先就是要利用羅津港鐵路重啟的機會促進物流事業。據了解，南韓計畫財政部今年已對羅津─哈桑鐵路物流事業啟動一連串市場調查與研究。

由於2010年初發生天安艦事件，使當時李明博採取形同對北韓經濟制裁的「5.24措施」，中斷除開城工業區以外所有的人力與物資往來，並禁止民間皆對北韓投資。目前看來，在新上任的朴槿惠政府承襲一貫態度的情況下，取道俄國與北韓從事經貿往來，由南韓投資俄國，再由俄國投資北韓的間接互動是目前可行性較高的方式，目前已有南韓業者以海外法人名義投資相關事業，以對北韓往來為基礎同俄國合作將是未來南韓與俄方關係發展的重點。

另一合作項目則是天然氣輸送計畫。俄國與南韓在2008年達成共識將建立跨國天然氣管線，屆時俄國即可直接輸出西伯利亞的廉價天然瓦斯給南韓。不過天然氣管線必然將通過北韓，其立場與態度就成為能否成功的關鍵。由於李明博任內南北關係緊張，以及北韓屢次挑釁和進行核試驗，造成東北亞局勢動盪，使俄方因擔憂波及自身利益而對天然氣輸出與管線連接興致趨於冷淡。

最近俄方又宣布將重啟天然氣管線興建事業的協商，和北韓做進一步交涉。但輿論認為俄朝韓天然氣管線連結仍缺乏務實推進。且若管線開通，北韓也將有機會能透過切斷天然氣供給影響南韓經濟，如何化解北韓所造成的政治風險將是莫斯科和首爾雙方共同的挑戰。現階段看來管線連結要在短期內達成共識並興建仍有極高困難度，這也迫使南韓不得不將重心擺在前述的俄朝鐵路物流事業上。

▶北極航路、FTA、短期免簽 韓主動出擊

在此同時，南韓也看中俄國佔據北極地帶大幅邊界，未來在北極航路上所佔有的影響力。因為通往北極水域並然將經過俄國，南韓政府認為，與俄國合作從事資源、港灣與水產開發「有絕對必要」，目前韓方正積極同莫斯科對北極領域問題展開協商。

現階段，南韓與俄方正商討的問題還包括簽訂FTA與推動雙方60天免簽。事實上，2008年雙方曾針對FTA問題有過兩次協商，但最終卻遭俄方以「雙方產業特性將使FTA簽訂造成不利影響」為由片面中斷。在普京宣告「新東方政策」後，南韓方面再度於今年中公開表示將與俄羅斯重啟FTA協商，不過莫斯科方面至今仍沒有表明立場，後續立場有待觀望。

而南韓與俄國的60天免簽被視為短程內實現可能性較高的項目，若成功談妥，預計來韓的俄國觀光客將增加，同時因進出更為便利，南韓企業進出遠東地區投資與作業效率也將提高而成為吸引企業主的誘因。

▶財閥主導結構待突破 韓美同盟彈性左右俄方信任

相較於鄰近的中國與日本，俄國與南韓並未存在領土主權爭議，雙方互動被認為有更好的發展條件。普京的「新東方政策」與朴槿惠的「新歐亞大陸計畫」也產生許多交集，但除北韓因素外，南韓與俄國貿易上受限於既存政經背景而仍存在若干待克服之處。

有學者就指出雙方因為都是財閥主導經濟發展，使得兩造合作主力至今仍不脫大企業框架，中小企業合作幾乎不存在。除非尋找突破點或誘導因素，否則南韓企業對俄國仍不具太大吸引力，俄方仍只會將合作重心擺在已往來一段時間的西方市場。同時，與南韓競逐對俄投資的不只西方，還有自蘇聯時期就已維持緊密的中國，南韓除了應加緊步伐攻佔版圖，也必須發揮自身優勢與中國做出市場區隔才能在經貿競合中得益。

另外，南韓方面希望在維持與美同盟的架構下發展對俄關係以減低中國日增的影響力，特別是南韓保守政權的既定親美立場使近來對美態度日趨強硬的俄方難免心有芥蒂。有外交人士分析，許多俄國的韓半島專家已對李明博的緊密親美與對北強勁的外交政策感到疲憊，新上任的朴槿惠政府在主動向俄國示好同時，對美立場能否更加施展彈性也在在影響莫斯科當局對南韓合作的信賴程度。